24小时咨询热线： 4006666666 瑞丽三年：10余次封城后，边境小城重启｜年终特稿
发布时间：2025-05-06 点此：450次
记者 |
修改 | 刘海川
12020年9月，对瑞丽来说是一个转折点，许多改动都是从这儿开端的。人们总是会说“疫情之前”或许说“封城之后”。
当地人说，疫情之前，瑞丽遍地黄金，“生意很好做”。依据之一，是这个云南边境小城玉石买卖商场外的豪车，不同类型的保时捷、路虎、法拉利常常呈现。仅2019年，瑞丽就招待672多万游客，成为当年全国旅行的百强县市之一。
屡次封城之后，游客没了，经商的外地人也走了。1年之内，瑞丽在全员核酸检测中计算的人口削减了一半。从前的不夜之城“姐告口岸”，天还没黑就空了。
在云南的西南边境，瑞丽再一次解封。曩昔3年里，这座边境小城阅历过10屡次的封城、解封、再封城……如是往复。
但这一次，人们信任是真的完毕了。
2022年12月7日，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综合组发布了《关于进一步优化执行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办法的告知》，其间说到，不再对跨地区活动听员查验核酸检测阴性证明和健康码，不再展开落地检。随后，瑞丽宣告自12月8日0时起，收支瑞丽撤销查验核酸及行程码，不再查验网格招领及离瑞批阅。
当晚，一位瑞丽居民骑着摩托车来到瑞丽高速路口，在跟收费站作业人员承认能够出城后，守在这儿。一过零点，他就一路骑向东北，来到大理看日出。
他在自己的抖音账号上记录了这段张狂的开释之旅。尽管冷、疲倦；尽管他看完日出还得再骑行400公里、赶在晚上7点前回瑞丽上班，但他仍旧全程振奋，由于他看到了“新日子的曙光”，他信任日子将迎来“一个全新的开端”。
12月9日，瑞丽市最大的弄莫湖公园举办无人机灯火秀，上千架无人机在瑞丽上空摆出“我在瑞丽等你”等字样。狂欢继续了两天，庆祝的人群将公园的3个收支口堵得风雨不透，网约车司机陈林在人流中一边缓慢挪车，一边慨叹：“两年了，仍是第一次堵车。”
比起武汉，瑞丽居民对疫情的感知要来得晚一些。2020年9月，因两名缅甸偷渡者带着新冠病毒入境，导致瑞丽多人被确诊，当地人阅历了疫情产生以来的初次封城。2021年3月，瑞丽再次产生境外输入疫情，通往缅甸的瑞丽口岸被封闭，两年里，封城在这个边境小城产生了10屡次。
重复的封城后，一些人"逃离"了瑞丽。依据媒体报道，2021年4月，瑞丽市参加全员核酸检测的人数是38万，到了2022年4月，这个数字变成了19万，削减一半。这次解封后，一位在公安系统作业的乘客又告知陈林，最近每天都有3000左右的人回到瑞丽。
12月10日，芒市司机康帅带着妻子来到瑞丽，办借款、交定金，买了一套单元房。康帅了解过，疫情2年多，芒市的房价遍及从每平方米均价7000元掉到了均价4000元。他劝界面新闻记者：“值得出资，现在正是下手的好时分！”他信任瑞丽作为重要的买卖口岸，经济必定会在解封后回弹，房价也会随之康复，乃至涨得更高。
这是一种遍及的达观心境。留在瑞丽的人们信任，新年往后，人都会回来，瑞丽的经济也会好起来。
陈林记住，疫情从前，瑞丽是一个夜日子很丰厚的城市。
陈林是跑“瑞丽-芒市”专线的司机。瑞丽没有交通枢纽，外地交游瑞丽，最快捷的交通方法是到州府芒市坐飞机。疫情前，陈林每天生意最好的时分是从晚上7点到清晨4点，脱离的和到来的人都多。
姐告边境买卖区是大多数夜行者的结尾，也是夜晚最富贵的当地。2000年，经国务院同意，姐告成为我国第一个实施“境内关外”特别海关形式监管形式的边贸特区。连通姐告口岸与瑞丽城区的姐告大桥中心线为海关关境线，海关则后设于大桥西侧。
而从缅甸进入姐告边境买卖区的货品和物品免关税，海关不实施监管。据缅甸掸邦东部第四特区官方数据，姐告口岸作为中缅边境买卖的重要买卖关口，每天至少有400-600辆卡车进出。
52岁的百华曾是卡车司机中的一员。2010年，他成为挂车司机，在瑞丽与缅甸之间运送玉米、甘蔗、大米等农作物。起点到结尾之间只要10多公里，百华每天至少往复两趟。他记住，瑞丽大桥西行的路途永久是堵的，即使是深夜，姐告大桥上也排满了大卡车、小汽车在等候通关。
据我国商务部的数据，2019-2020财年，中缅通过边境和海运的买卖总额达120亿美元。其间，许多的缅甸农产品通过姐告口岸进入我国。
这座边境小城的富贵，另一部分来自于珠宝买卖。据海关计算数据，缅甸年产2万吨的玉石毛猜中，约有6000吨流入我国，其间通过瑞丽口岸进入的就有4000吨。作为玉石毛料进入我国的首站，“姐告玉城”逐步开展成为国内最大、最老练的玉石毛料买卖商场。
缅甸人王菊11岁时跟从妈妈来到瑞丽，络绎在姐告玉城、瑞丽珠宝街的人群中心，通过向商城里的我国珠宝商人兜销缅甸原石获取薄利。在她的记忆里，瑞丽居民如同永久都很繁忙，“比发家园（曼德勒），这座城市从天亮到天亮都很热烈。”
2017年起，直播带货逐步在瑞丽鼓起。字节跳动集团与翡翠王朝公司协作共建的“多宝之城”直播基地，自2019年10月试运行至2020年11月底，出售总额近55亿元；而我国商场学会与阿里研究院发布的《直播电商区域开展指数研究报告》显现，2020年，瑞丽珠宝直播买卖额达102亿元。
姐告玉城直播基地、德龙夜市、多宝之城直播基地完全将瑞丽变成一座“不夜之城”。直播货摊上，电脑、补光灯和喧闹交织的人声今夜不息。偶然，瑞丽的夜空会忽然被焰火照亮。那是赌石的主播在为他的石头讨彩头，他和买下玉石的货主都期待着一刀变富，“一刀走上土豪路”。
大学毕业今后，王菊回到瑞丽，也成为了一名玉石主播。她皮肤白、微胖、头发微卷，不是典型的东南亚人长相，直播间里常常有人问她：你真的是缅甸人吗？这玉石不是假的吧？
她总是咧嘴大笑，圆眼眯成一条缝，然后用缅语答复：“是的呀，我便是缅甸人。只不过喜爱我国，很小就来到了我国。”她的玉石直播跟常见的不同，没有雇佣缅甸人的砍价扮演、也没有扯着喉咙的嘶吼。她极力在醒着的时分都开直播，用真挚、勤勉，以及从妈妈那里学到的玉石常识来打动听。
下播后，王菊会来到江边广场吃东西。依托邻近玉石买卖商场的人流，江边广场也变成了瑞丽人流量最大的小吃集散地之一。白日，这儿有缅甸人卖的甩粑粑和泡鲁达，傣族员卖的撒撇，还有本地小吃泡鸡脚；晚上这儿有烟熏火燎的烧烤配腌菜膏、烤饭团和烧粑粑。
她最喜爱在铁皮的简易房里点完小吃后，安静坐在路旁边等候的时间，近处是粗大健壮的榕树、奔腾的瑞丽江，江彼岸是姐告口岸，再往东，国门之外便是她的故土。
玉石生意能有多挣钱呢？江西人春华共享了一个她同乡的故事。
同乡于上世纪90年代从江西来到瑞丽，千禧年后，开端在瑞丽和广州两地做玉石生意。到2020年，同乡靠着生意玉石赚的钱，在瑞丽买了9间公寓、在广州买了2套别墅，还买了5辆好车，给三个儿女买了店面。
同乡的故事真假难辨，但在云南，在21世纪前期入局、靠玉石发家的人举目皆是。王菊回想小时分的珠宝商场：“假如你看到印度人或许缅甸人，背着一个旧旧的单肩包，神态警觉，你走路尽量离他远一点，骑电动车通过必定不要忽然加快。由于他的包里的一般都有翡翠、珠宝，少则值几万，多则值几十万乃至上百万、上千万。”
从瑞丽到芒市、盈江、腾冲、保山，边境线上充满着大大小小的财富传奇。春华和老公也是被这样的财富故事招引，在2020年来到瑞丽。
此前，春华在宁波的菜商场做了近20年的批产生意。卖菜的时分，春华每天清晨3点就要起床，开着卡车去城郊，到田间地头收买农人的蔬菜。装满车后，在早上8点前赶到蔬菜批发商场，等候买家上门。倒腾一天，她和老公能赚几百块钱。
60岁那年，春华决议脱离宁波。卖菜的生意太累，她年岁大了，想换一个行当。所以，她和老公从积储中拿出30多万买了玉石，又每个月花1200元，在瑞丽的德龙夜市租了一个4米长的货摊。
新生意倒闭不到2个月，瑞丽就迎来了第一次封城。之后每次解封，春华都感觉德龙夜市上的商家和买主少了一些。在她近邻货摊的广西女孩，每次听到有确诊病例的风声，就第一时间开车北上，跑到腾冲避风头。2年里，女孩脱离了5次，又第6次回来。
春华也想过脱离。许多做玉石的同行都跑到了广东摆摊，在佛山平洲和肇庆四会，也有主打制品买卖的玉石商场。但她打听了一下，在广东，商场货摊的租金和房租都是瑞丽的2倍以上，“并且疫情嘛，哪里没有？今日这儿、明日又是那里。咱们年岁大了，不折腾了。”春华说，她和老公留了下来。
2021年10月，曾挂职瑞丽副市长的戴荣里发文呼吁“救救（瑞丽）这座英豪的城市”引发社会重视，随后，瑞丽市政府宣告采纳强化社会民生保证方面的办法，比方银行为68户企业宽限还款期限等。姐告玉城、德龙商场等瑞丽玉石买卖商场也相继宣告，至商场复工复产时，减免商场内各商家的租金。
许多本地房东也减免了租客房租，春华的房租从每个月700元降到了每个月400元。现在回看，春华觉得自己的决议是更正确的。这两年尽管没赚到钱，但比起跑到广东的同行来说，她也没亏更多。
春华仍然保持着卖菜时的勤勉。在德龙夜市，春华和老公总是来得最早、总得最晚的那批人之一。尽管她卖的是低端玉石，一支手镯50元，本钱不高、赢利也不高，但每次解封，一头银发的她总会按时呈现夜市里。
从地图上看，瑞丽是一个不规则的长方形，三面毗连缅甸。瑞丽市长尚腊边曾揭露介绍：“瑞丽全市68%的人口相当于抵边寓居。”
在瑞丽西南约11公里处，乃至有一个著名景点“一寨两国”。在这儿，中缅边境的71号界碑就矗立寨中，国境线将傣族寨子一分为二，归于我国的一侧称“银井村”，归于缅甸的一侧称“芒秀村”。疫情前，我国游客站在银井村的简易铁网前，就能买到一个来自缅甸的菠萝。
连绵169.8公里的边境线给瑞丽带来了开展时机，也给瑞丽带来了巨大的防疫压力。我国科学院地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的一篇研究报告标明：在流行症输入上，瑞丽口岸是我国91个沿边敞开口岸中仅有的高危险口岸，且危险明显高于其他口岸。
国境线犬牙交织，关于中缅边民来说，能够跳过国境的方法也形形色色。能够翻山路；也能够走水路，有些当地游曩昔、有些当地趟着齐膝深的水就曩昔了；还能够从田埂间走曩昔。
边境线上的居民都阅历过，疫情期间，封控中的边境村舍围墙两边，忽然就冒出一条粗陋的地下通道；白日刚拉上的铁丝网，夜里就被人剪断了；民警遣送不合法停留的缅籍人员，遣送的警车还没到瑞丽，被遣送的人现已回来了。
2021年7月，央视网盘点了瑞丽产生的较大规划疫情，发现“三次疫情均与缅甸有关”。更早一些，当年3月产生疫情时，新华每日电讯在其微信大众号上宣布谈论文章指出：是否意味着当地“外防输入”仍有缝隙未堵住？
据瑞丽市政府2021年政府作业报告，为了堵住缝隙，瑞丽累计投入疫情防控资金3.66亿元，设置封控点605个，建成边境暂时防疫设备197公里。
现在，长长的边境线都被近10米高的阻挠设备离隔了。田间地头围上了铁皮围栏；国门处的一切树木都已被砍掉，下水道、涵洞等也灌水泥堵死，简单翻越的当地加固了一层又一层带电铁丝网；为防偷渡者挖地道入境，有的地段还从铁丝网向地下打了1.5米左右深的钢条。
与偷渡者一同被切断的，还有从前昌盛的边境买卖。
缅甸的西瓜、甘蔗进不来，芒市的香蕉、胡萝卜、火龙果也运不出去。本应是收成的时节，许多的作物却烂在地里。陈林记住，2021年，平常2-3块钱一斤的香蕉，价格掉到1块钱一斤也没人买；收成好的时分，玉米能卖6000元一吨，那年一吨却只卖得起1500元。
对玉石商场也是震动。瑞丽毛料商场最大的竞争力在于挨近产区，新鲜的原石能连绵不断流入。国门封闭后，玉石运不进来，商场上来来回回流通的都是“老货”。直播的成交量下降，但运营直播账号所需求的人力、财力本钱却没有改动，一些中、小主播逐渐抛弃玉石，脱离了瑞丽。
12月下旬，瑞丽大街上喜湿、喜暖的棕榈科植物绿意盎然，异木棉、三角梅、火焰兰也在城市的各个旮旯怒放。
冬日上午10点多，只要薄雾笼罩着仍未敞开的“一寨两国”。一位包着粉色头巾的年青女性，骑着电动车来到银井国门前。她在国门前停下，打完一个电话，就怔怔地望着对面，被铁丝网和铁门离隔的缅甸大街。
很快，对面大街上来了另一辆电动车，是一个中年妇女领着一个小女子。小女子跳下电动车，冲着这头的女性用力招手。隔着封闭的铁门，她们大声地用缅语沟通了几分钟，随后小女子挥手告别，电动车消失在了缅甸的大街上。
年青女性说，那是她的妈妈和女儿。由于疫情封控，她被留在瑞丽。这两年里，女儿从只会叫“妈妈”长到了能说会道、开端上学的年岁。而她缺席了女儿的生长。尽管能够用手机视频通话，但她仍是常常会跑到国门边，远远地跟孩子说说话，由于“这样咱们的间隔能更近一点。”她说。
这样的别离并不是孤例。4年前，瑞丽人张诚和缅甸人王菊成婚，婚后留在王菊家园曼德勒运营木材厂。3年前，他们的女儿出世，随后新冠疫情开端、国门封闭。他3年没能回家园，母亲也从未亲手抱过自己的孙女。
在瑞丽，处处都能够看到“胞波之城”的标语。“胞波”意为同胞、兄弟，是对中缅两国深度沟通和友爱友情的称谓。据瑞丽市政府官网数据，2019年上半年，姐告口岸收支境旅客超835万人次，其间缅甸籍占91.35%。
“瑞丽的劳务商场里，90%以上都是缅甸人。”陈林说，他从前开过一个小饭馆，在招工的时分发现，本地老板们都喜爱招缅甸工人，由于“廉价、能喫苦”。
缅甸人也更乐意来到瑞丽打工。王菊说：“比起缅甸，瑞丽有更多的作业时机和更高的酬劳；而比起其他城市，瑞丽如同更让人安心，由于有许多同胞。”她从小就发现，缅甸的同胞们充满在瑞丽的理发店、小吃店、汽车修理厂等各行各业。
阿香在2015年与老公离婚后来到我国，靠在酒店做服务员养活两个女儿。2020年9月今后她就没回过缅甸。谈起两个女儿，眼泪就涌上她的眼眶，“（见不到她们）心很疼的。没办法，要挣钱，在我国钱更好赚一点。”她说。
12月8日，姐告大桥敞开，尽管国门还没有敞开，但人现已能够自在进出姐告边境买卖区。每天，姐告口岸的铁丝网前都有张望的缅甸人，他们现已2年——乃至更久没回家了。一位接连3天到姐告国门前晒太阳的缅甸“胞波”说：“每天来这儿坐坐，就跟呼吸过缅甸的空气相同。”
解封今后，阿香作业的酒店接连客满。尽管每晚都要加班到11点半，但她心境愉悦。别离总算挨近结尾，她现在每天都盼着国门翻开，“然后就能够请假回家去啦！”
（应采访目标要求，文中均为化名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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